称完往荷叶上一裹,
香气立刻漫开来。
“加勺卤汁不?”
许曼卿点点头。
旁边几个穿工装的女工正在抢着买菜脯,
嗓门里混着湖南腔和四川调:
“这个巴适得很,切碎了炒鸡蛋最好吃!”
她往干货摊走,
麻袋里的花生堆成小山,
虾米晒得通红。
老板是个揭阳老乡,
见她来就直起身:
“要做红桃粿?馅料我帮你配好,花生芝麻加虾米,按老规矩来。”
称完干货,
许曼卿的竹篮已经沉甸甸的。
往回走时,
日头正烈。
竹篮的绳子勒得手心发红,
卤鹅的香气顺着风往巷子里飘。
路过村委祠堂时,
陈东雷正带着几个村干部在丈量地块,
见她过来就喊:
“曼卿,下午能来对账不?有几笔租金是新交上来的,要入账。”
“今晚家里来客,明早再去。”
许曼卿笑着应,
脚步没停。
快到家门口时,
撞见陈敬业背着书包往巷外跑,
手里攥着一个纸飞机。
“大嫂!”
他喊了一声就想溜,
被许曼卿叫住:
“又去哪疯?晚上你大姐说回来吃饭。”
“同学叫我去他家玩。”
陈敬业挠着头,
不敢直视许曼卿的眼神。
他手里的那个纸飞机,
正是他的期末卷子,
上面红色的“38”分,
分分钟暴露出他“学渣”的身份。
“下午不用上学吗?”许曼卿问,
“今天最后一科考完了,就等出成绩了!”
陈敬业吐了吐舌头,
不好意思地说。
1985年,
全国还未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。
所以,
在这个年代,
能读完初中已经算是家庭条件不错的了。
陈敬业的成绩不好,
陈美凤两公婆也没指望着他能考上高中,
家里有租金收着,
也不指望着他出去打工赚钱。
但是,
人如果一直无所事事,
就很容易学坏,
特别是在他们大东村。
自从改革开放以来,
村里的很多人都变了样。
以前扛着锄头下地的陈福伯,
如今整天穿着白色背心,
脚上穿着塑料人字拖鞋,
手上带着一串串钥匙在巷口晃,
口袋里别着锃亮的打火机,
见人就递红双喜。
他家里的地租给了办电子厂的老板,
每年春分秋分各结一次账,
钱一到手就往东莞洗脚城跑,
钱来得快,
人心就容易飘。
斜对门的阿强家,
去年靠着几间铺面赚了钱,
竟学着香港人的样子赌起了牌九。
起初是几毛几毛地玩,
后来整夜整夜关着门,
输急了就拍桌子,
声音能惊得巷子里的狗直叫。
后来催债的人上门,
把他们家的一栋楼都收走了,
还把阿强的右手食指砍掉了。
他阿妈夜里坐在门槛上哭,
说早知道不盖这楼,
守着几分田种稻子倒安稳。
还有一些后生仔,
在夜场沾染了不好的习性,
人的一生就彻底废了……
陈敬棠见多了这些,
对自己的弟弟经常教导:
“你别学村里那些烂仔,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,”
“染上黄、赌、毒,不管家里有金山还是银山,都不够你败家的,你的一辈子也就完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