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春凤,
是婆婆的妹妹,
早些年嫁到了揭阳。
许曼卿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颤、
原来他们早就盘算好了,
陈敬娟不肯,
就找其他的亲戚,
总要找到一家愿意收留念安的人家。
她悄悄退回房间,
插上门的刹那,
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。
这一夜,
许曼卿睁着眼睛坐到天亮。
窗外的榕树影在墙上摇晃,
像极了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。
天蒙蒙亮时,
她轻轻摇醒念安,
用最快的速度给女儿穿好衣服,
又从衣柜最深处翻出自己的一些金银首饰。
那是她从汕头带来的,
是父母送她的嫁妆。
她把念安的小书包挎在肩上,
里面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只乌木算盘。
走到堂屋时,
陈美凤正蹲在灶台前生火,
见她娘俩穿戴整齐,
愣了一下:
"这么早去哪?
"
"回汕头。
"
许曼卿的声音平静无波,
"我带我女儿回家住几天。
"
陈美凤手里的火柴
"啪
"地掉在地上:
"你疯了?阿棠还没醒......
"
"不必告诉他了。
"
许曼卿抱起念安,
径直走向院门。
门槛太高,
念安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,
奶声奶气问:
"阿妈,我们去找外公吗?
"
"嗯,去找外公。
"
许曼卿的声音有些发哑,
跨出门的瞬间,
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。
巷口的榕树下,
几个早起的阿婆正在纳凉,
见她抱着孩子往外走,
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许曼卿没有回头。
她知道,
这一步迈出去,
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
但她不后悔,
哪怕前路茫茫,
她也要带着女儿走出这片令人窒息的屋檐。
走到村口公交站时,
第一班开往东门汽车站的车刚好到站。
许曼卿抱着念安踏上车门,
金属踏板在脚下发出轻响,
像一声解脱的叹息。
车窗外,
大东村的握手楼渐渐后退,
那个曾经承载她所有美好愿景的地方,
如今只留下满心疲惫。
东门汽运站的铁皮顶在烈日下泛着白光,
扬起的尘土混着汽油味扑在人脸上。
许曼卿抱着念安挤在售票窗口前,
背后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——
“潮州走不走?还差一位!”
“揭阳的上车了!”
南腔北调撞在一起,
像口没盖严的鼎,
沸沸扬扬煮着八方来客。
站里的水泥地上淌着浑浊的水洼,
是刚卸车的活鱼筐漏的。
几个挑着竹篓的潮汕阿婆正用粗绳捆扎行李,
篓里的橄榄和菜脯散出咸香。
开往汕头的长途汽车停在站台最末,
车身上“深圳—汕头”的红漆掉了大半,
车窗玻璃粘着泛黄的报纸,
挡住刺眼的阳光。
“阿妈,我想尿尿。”
念安拽着母亲的旗袍下摆,
小皮鞋在滚烫的地面上踮着脚。
许曼卿刚把女儿抱到墙角的简易厕所,
就听见司机扯着嗓子喊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