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佩珊微微颔首,目光却仍牢牢锁在海天交界处。
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些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渔船轮廓,正要转身离去,
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突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。
“怎么回事?”
李远梅吓得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抓住黄佩珊的胳膊。
黄佩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循声望去,只见三辆海关缉私车呼啸着驶入码头,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车门猛地打开,七八名海关人员迅速跃下,手持对讲机,神色冷峻地朝着码头深处疾步奔去。
“是在查走私!”
黄佩珊压低嗓音,一把将李远梅拉到身旁一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后面。
两人屏住呼吸,透过集装箱的缝隙紧张地窥视着外面的动静。
码头深处顿时炸开了锅。杂乱的脚步声、厉声呵斥与惊慌的叫喊交织在一起。
“不许动!蹲下!”“别跑!”的喝令声此起彼伏。
转眼间,一群人像是受惊的鸟兽般从里面窜出来,个个面色惶恐,
有的甚至连鞋子都跑丢了,只顾着四散奔逃,想要躲过海关的追捕。
黄佩珊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身影,心跳如擂鼓。
突然,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她的视线——那是个瘦高的少年,
身穿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,头发剃得极短,几乎露出青皮。
虽然只是惊鸿一瞥,但那身形、那走姿,像极了她许久未见的弟弟黄家栋!
“家栋?”
黄佩珊无意识地喃喃出声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,想要看得更真切些。
可还没等她辨清,那少年就像一尾游鱼般钻进了旁边的芦苇丛,转瞬消失不见。
海关人员紧跟着追了进去,芦苇丛中传来一阵沙沙作响和隐约的叫喊声,却再也寻不见那少年的踪影。
“佩珊姐,你怎么了?”
李远梅察觉到了她的异样,不安地问道。
黄佩珊猛地回过神,摇了摇头,声音微微发颤:
“没……没什么,许是我眼花了。”
她嘴上这么说着,心里的不安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。
方才那个身影,无论是身高、体型,还是那件熟悉的工装外套,都和黄家栋如此相像。
可家栋这段时间不该是在海上吗?
怎么会出现在深圳的蛇口码头,还混迹于走私的人群中?
她用力甩了甩头,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。
定是自己太过担心刘秀英,又思家心切,才会看花了眼。
家栋那么老实本分的孩子,怎么可能与走私扯上关系?
然而越是自我安慰,心中的疑虑就越发强烈。
她想起小时候,家栋总是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,一声声地唤着“姐姐”;
想起离家那日,家栋扯着她的衣角,说等她在大城市站稳脚跟,自己也要来深圳找她;
想起上次她和家栋在东门遇到的那个潮汕老乡,好像叫什么李晓勇……
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,与方才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重叠在一起,让她的心乱如麻。
若那人真是家栋,他为何会在此地?
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?
还是被人欺骗才误入歧途?
和李晓勇有没有关系?
警笛声渐行渐远,海关人员押着几个被捕的走私犯离开了码头。
方才还喧闹不堪的码头重归寂静,只剩下几艘渔船在海面上轻轻摇晃,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
“佩珊姐,咱们快走吧,这儿不太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