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远梅握着忙音的话筒,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冰水,从头凉到脚。唯一的线索,断了。
她在邮电所门口呆站了很久,直到工作人员投来疑惑的目光,才失魂落魄地走出来。
怎么办?还能怎么办?
镇上的集市还没散,人来人往。
她茫然地走着,忽然,两个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——是寨里的熟人,正跟一个围着油腻围裙的壮实男人说话。
那男人,正是张旺财!他手里提着半扇猪肉,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什么。
李远梅吓得魂飞魄散,猛地转过身,缩在一个杂货摊后面,心脏快要跳出胸腔。
她听见张旺财粗嘎的笑声:“……后天就过去下订!老子这回可是出了血本了,三千块,够买两头大肥猪了!你们就等着喝喜酒吧!”
那两人奉承着:“旺财哥阔气!远梅那妹子年轻漂亮又能干,是你赚了!”
“能干顶屁用,能生儿子才行!”张旺财哼道,“看她那身板,估计能生养……”
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。
李远梅浑身发抖,死死咬住嘴唇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直到他们走远,她才瘫软地靠在墙上,冷汗湿透了后背。
不能再等了!一天都不能等!
她看着街上的人流,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——跑!现在就跑!
身上还有几块钱,能买张最便宜的车票,不管去哪里,先离开这里再说!
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汽车站,看到墙上贴着的线路图,却再次陷入绝望。
最早一班去省城的车也要明天早上。而且,没有介绍信,她连县城都出不去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她必须在哥哥收工前赶回去,否则……
李远梅拖着灌了铅的双腿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。
来时觉得漫长的山路,回去时却感觉那么短。
每靠近寨子一步,心里的绝望就加深一分。
快到家时,远远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影。是大哥李远山!
他提前回来了,正阴沉着脸,手里捏着一根竹条,来回踱步。
阿妈站在他身后,一脸焦急,看到李远梅的身影,赶紧使眼色让她快跑。
但已经晚了。李远山也看见了她,眼睛猛地瞪起,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,大步冲了过来。
“死丫头!你敢骗老子!跑哪儿野去了?”竹条带着风声,狠狠抽在李远梅的背上,火辣辣的疼。
“我去砍柴……”李远梅护住头,声音发抖。
“砍柴?柴呢?竹篓是空的!你当老子是傻子?”
李远山更怒了,竹条没头没脑地落下来,
“是不是想跑?啊?老子告诉你,趁早死了这条心!后天天王老子来了,你也得给我嫁到张家去!”
阿妈扑上来拦着:“远山!别打了!好好说……”
“滚开!都是你惯的!”
李远山一把推开阿妈,指着瘫倒在地的李远梅吼道,
“把她给我锁屋里!后天之前,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!要是再敢跑,老子打断她的腿!”
李远梅被粗暴地拖进那间小黑屋,门从外面哐当一声锁上。
世界瞬间只剩下狭窄的黑暗,和窗外大哥粗重的喘息声、阿妈低低的哭泣声。
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,背上伤痕灼痛,心里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凉。
窗外,山风呜咽着吹过吊脚楼,带来远处张家猪圈里隐隐约约的猪叫声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