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子明站起身,冲老王头笑了笑:“大爷,别吓着孩子。我看天热,请孩子们喝瓶汽水解解渴,没别的意思。”
老王头盯着李子明,又看了看他身边那辆城里来的自行车,没说话。
李子明也不提买糖的事,就和老王头拉起了家常:“大爷,您这孙子真机灵,多大了?”
“五岁了。”老王头看李子明不像坏人,态度松动了一些,但还是没开门。
“我也有三个女儿,大女儿比他大两岁,。”李子明说起自己的女儿,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温和。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孩子,聊着天气。
过了许久,李子明才把话题转了回来,他诚恳地说:“大爷,不瞒您说,我今天来,是真走投无路了。我在城里开了个小汽水厂,刚有点起色,就被国营大厂给盯上了,他们断了我的白糖供应,厂子眼看就要停工了。我实在是没办法,才打听到您这里。”
他往前走了一步,郑重地承诺:“您放心,我不是来占便宜的。价钱,咱们好商量,比供销社的价钱高都行。而且只要您的糖质量好,我以后就从您这儿长期拿货,有多少要多少。”
老王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李子明,看了很久很久,像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。院子内外,一片寂静,只有夏日的蝉鸣。
最终,老王头像是下定了决心,那扇紧闭的院门,被他从里面慢慢拉开了一条缝。
“……进来吧。糖是有,就是不知道,你们要不要得起。”
那扇紧闭的院门,被老王头从里面慢慢拉开。
门后的景象让赵大刚都愣了一下。院子极大,一个用油布和木头搭起的巨大棚子占据了半边天。棚子下,一台看起来笨重又复杂的机器静静地趴着,机器旁堆着小山一样的甜菜,散发着泥土的气息。空气里混杂着一股浓烈的、甜到发腻的焦糊味。
院子的另一边,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。
“货都在那儿了。”老王头用下巴指了指那些麻袋,声音沙哑,带着长期的警惕,“都是刚出不久的新糖。就是成色不怎么样,发黄。”
李子明没有立刻过去,他先是对着老王头点点头,然后才走到麻袋堆前。他解开其中一个袋子的绳口,一股更浓的甜味冲了出来。里面的糖确实是黄色的,颗粒粗细不均,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黑色杂质。
这景象要是让张援朝看见,估计又要痛心疾首。但李子明记得张援朝私下教他的话,土法糖只要甜度够,没有霉变,过滤掉杂质就还能用。
他伸出手指,捻起一点放进嘴里。舌尖传来一阵直接的甜味,很纯粹,没有发酸或者别的怪味。
他心里有底了。
“大爷,这糖怎么卖?”李子明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糖末。
老王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,在他们面前晃了晃:“这个价,比国营牌价,高三成。”
“啥?”赵大刚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,嗓门都大了几分,“大爷,你这比国营商店卖的还贵?你这不是抢钱吗!”
老王头浑浊的眼睛瞥了赵大刚一眼,又把门拉开了一点,做出随时要关门送客的姿态。“我这是担着风险的买卖。这个价,一分不能少。你们要就要,不要就走。”
“你……”赵大刚还想理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