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错了吗……”
“错没错,去监狱慢慢想。”
晏听南抬手,再次看了一眼时间。
“五分钟。”
宣告最终时刻的临近。
晏听南转身,不再看身后瞬间佝偻下去的老人。
“好好享受,你作为晏家老太爷的最后几分钟。”
他步向祠堂门口,背影决绝,没有丝毫留恋。
“然后,为你造下的所有孽赎罪。”
门被拉开,深秋的风卷着落日灌进来,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,倏然熄灭了一盏。
晏弘懿坐在阴影里,看着孙子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走出祠堂,走进光里。
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自已也曾这样意气风发,以为能把所有光都攥进手心。
如今才知光握得越紧,灭得越快。
而那个愿意把光捧给别人的人,才真正赢了。
二十五岁,他带队杀敌,子弹贴着耳廓飞,血糊了半张脸,都没眨眼。
五十五岁,清晏上市,钟声响,他站在交易所大屏前,万人仰望。
如今八十五,满堂烛火,照出一个孤家寡人。
毕生执念,不过掌控二字。
一生掌控,如今连影子都背叛他。
到最后,他连自已的拐杖都握不住。
晏弘懿低头,看拐杖滚在脚边,龙头崩了半角,像被岁月啃过的自已。
他忽然笑,笑声嘶哑。
“败了。”
监狱?审讯?身败名裂?
不。
他晏弘懿纵横一生,可以死,可以败,唯独不能以这种狼狈不堪的方式,在世人面前被剥光示众!
他必须掌控自已的结局。
他摸出手机,在通讯录上缓慢地滑动。
最终,停在了晏暨清的名字上。
手机嘟声长,女儿声音远。
“爸?”
“清清。”
他第一次用这么软的调。
“爸对不起你。”
晏暨清愣住,信号里只剩呼吸。
“以后晏家随它去吧。”
“爸,您怎么了?”
他说完,不等晏暨清反应,便猛地挂断了电话。
他缓缓抬起头,看着满堂牌位,脸上露出一抹怪异而扭曲的笑容。
掌控。
他最终还是掌控了自已的结局。
不是死于审判,不是死于牢狱。
他颤巍巍地站起身,拿起香案上那盏摇曳的烛火。
烛油滚烫,滴在他枯瘦的手背上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环顾这间承载了晏家百年风雨,也见证了他一生偏执与罪恶的祠堂。
然后,猛地将手中的烛火,掷向了那垂落多年,浸满了香火油气的厚重幔帐。
火舌迅速蔓延,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。
晏弘懿退到太师椅,坐下,火光映脸,皱纹成沟。
火舌舔上他衣角那瞬,晏弘懿缓缓闭眼,轻声喊出一个名字。
“霜儿,等等我,我来晚了。”
晏弘懿闭着眼,灼肤之痛让他嘴角抽搐,等待最后的净化与终结。
砰——!
一声巨响,祠堂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!
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拎着消防水管,逆着门外昏暗的天光,踏着烈焰与浓烟,一步步走了进来。
是晏听南。
他去而复返。
水柱劈头盖脸浇下,火墙呲啦一声退潮。
晏弘懿发出嘶哑惨叫,滚在积水里,焦黑皮肤冒白烟。
身上的明火被瞬间浇灭,只余青烟混着焦糊味袅袅升起。
“想死?”
“太便宜你了。”
“地狱太远,人间才是你的刑场。”
“你得活着,长命百岁地活着。”
“你的报应,才刚刚开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