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安侯这人性格刚硬,对独子的教养极为严厉,在她嫁入侯府前,两父子的关系就已不睦。
郁家,与盛都那些盘根错节的簪缨世族不同。
因为郁广邰是从尸山血海里实打实挣出的功名,而非仰仗祖宗的荫蔽。
只是永安侯后来尚了奉平长公主,按东离国律要卸去兵权,仅剩爵位空衔。
宋承漪猜测着,这位侯爷多半是退居府邸后心生憋闷,便将那无处安放的火气都撒在了独子郁攸迟身上,吹毛求疵,事事苛责。
崔氏去告状,若是引永安侯雷霆震怒......
一想到那双要吃人的虎眸,宋承漪身子抖了抖。
日影西移。
祠堂恢复安静。
步行真早已领着府院侍卫将曹嬷嬷等人拖了下去。
宋承漪垂着脑袋,饱满唇瓣意识地微微噘起,时不时细细的叹息,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。
以至于郁攸迟凝了她许久,她都没有发现。
“在想什么?”
低沉的声音倏然在耳畔响起,正在思索难题的宋承漪,毫不设防地道:“我在想侯......”
话未落,她抬头对上郁攸迟那双骤然转冷的眸子,寒意几乎凝霜。
她忙不迭摇头,急急掩住唇,“我什么都没想。”
他上次的威胁还言犹在耳,不许她再提及与他有关之事,不然小命不保。
宋承漪的声音带着几分瓮声瓮气,久在外头,女子耳尖和鼻头都冻得发红。
郁攸迟站起身,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蹙。
“还坐在这儿做什么,等着冻成冰雕,好叫祠堂里的人接你走?”
祠堂里的人,宋承漪茫然四顾。
祠堂除了森然肃立的鎏金牌位,哪还有人?她怔了半瞬才反应过来。
六年过去,郁攸迟这嘴怎么像淬了毒一样?
再看过去,他只留下一个挺拔冷漠的背影,衣袂带风。
宋承漪不忿地咬了下唇。
恨恨的一口。
郁攸迟步子停顿,下颔绷紧,如同强弓上拉扯到极限的弦。
他沉沉吸了一口气,胸膛起伏明显,似在强行按压着什么,片刻后才重新抬步。
宋承漪也跟着起身,但这么简单的动作,却没她预想得那般顺利。
方才她一直坐着,还不觉膝盖不适,这冷不丁地启动,一阵针扎的痛从膝盖炸开,刚刚支起的身体瞬间软了骨头,她狼狈地跌坐回去。
与此同时,前方正欲迈下台阶的身影,仿佛被无形的绳绊住,脚下踉跄晃荡了几下,险险在阶前站稳,没有栽倒。
宋承漪诧异开口:“夫......你怎么了?”
难道是雪后路滑?但这台阶都被下人们仔细清扫过,已没有雪痕。
宋承漪想到不对之处,郁攸迟从进祠堂开始就坐在椅子上,她咬牙撑着扶手站起,小碎步快走到他身边。
像六年前一样,她双手扶上他的手臂。
她仰着脸,紧张地问:“哪里不适?是不是觉着体虚乏力?要不要坐下休息?”
郁攸迟的目光,没有落在她焦急担忧的脸上,而是锁住她覆在他衣袖上的那双手。
“我扶你......”她想扶着他回去坐下。
郁攸迟手臂一抬一拽,毫无防备的宋承漪惊呼一声。
她被这强劲的力道带了过去,一下子撞到他的胸口处,鼻尖瞬间盈满了熟悉的冷冽柏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