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只黄皮子,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。
它迈着一种怪异到极点的、模仿人类的步子,走到吓瘫在墙角、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我面前。
那双绿得发邪的眼睛在我惨白如纸、涕泪交加的脸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。
然后,它尖细的嗓子扯开了,发出一种抑扬顿挫、带着浓重山里土腔的人话:
“三姑娘……莫嚎了。”
声音尖利,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,刮得人耳膜生疼。
我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,发出“咯咯咯”的声响,眼泪和冷汗糊了满脸,喉咙像是被水泥封死,除了破碎的、绝望的抽气声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,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。
那黄皮子咧开嘴,露出尖细密实的牙齿,像是在笑,一个极度拟人化又无比惊悚的笑。
“你奶奶……”它拖长了语调,每个字都像浸着毒汁,“是用她自个儿的老命,硬生生替你换了这个死劫哩。”
它顿了顿,幽绿的眼睛里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。
“嘿嘿……可惜喽,”它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,“该来的,躲不掉……香饽饽谁不惦记?你这刚开封的‘身子’,啧,往后……热闹喽……”
话音未落的刹那!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阴寒彻骨的煞气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,如同无形的海啸,猛地席卷了整个堂屋!
温度在瞬息之间骤降,呵气成霜,地上原本漂浮的灰尘仿佛瞬间被冻结,凝滞在空中,那盏摇曳的长明灯火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一掐,猛地萎缩下去,变成一点微小、幽蓝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豆大光点,顽强却又绝望地挣扎着,眼看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!
“吱——!!”
刚才还气定神闲、口吐人言的黄皮子,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、充满了极致惊恐的短促尖叫!
它全身油亮的皮毛根根炸起,整个身体猛地匍匐下去,五体投地,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,抖得像是在被电击,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不敢再发出,仿佛多喘一口气就会立刻魂飞魄散。
我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,一股冰冷、沉重、带着无尽威严和压迫感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山岳,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头顶,扼住了我的呼吸,冻结了我的血液,连转动一下眼珠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棺材旁,那片原本就是屋子里最浓重、最深邃的阴影区域,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,无声地扭曲、荡漾了一下。
一个人影。
一个极高大的、穿着玄色宽袍大袖的身影,墨色的长发未束,几缕垂落,遮住了部分侧脸。
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。
仿佛他一直就在那儿,又仿佛他是从最深沉的黑暗里凝结而成。
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一种难以形容的、混合了极致慵懒和绝对压迫的气势便弥漫开来,充斥了每一寸空间,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,几乎要凝固。
他甚至没有瞥一眼地上那摊烂泥般抖成筛糠的黄皮子,仿佛那卑微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他投去一丝一毫的注意。
他微微动了一下。
一步上前。
宽大的袍角拂过地面,没有发出丝毫声响,如同暗夜本身在流动。
微凉的、骨节分明得近乎嶙峋的手指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、也无法抗拒的力道,轻易地挑起了我沾满泪水和冷汗的下巴,迫使仰起那张因为极致恐惧而彻底失了血色的脸,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。
他的眼睛缓缓睁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