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王府覆灭的消息传来时,澹台战正教妹妹用青铜锁片敲击玉磬玩。锁片撞在玉磬上,发出的清越之音穿透殿宇,震碎了窗纸。纸屑纷飞中,有几片正好落在桌案的江北地图上——那是从瑞王暗室搜出的,上面用朱砂标记的疫区,竟与锁面北斗星图的勺柄指向完全重合。太子盯着地图沉默良久,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的旧伤疤——那是七年前江南瘟疫时,他为救百姓被感染,太医为他放血治疗留下的,而伤疤的位置,正与地图上某个隔离点的标记重叠。
“原来母后早就…早就为我们留下了防护。”太子喃喃自语,指尖轻轻摩挲着青铜锁上的龟纹。灯光下,龟甲的裂纹渐渐组成一张模糊的药方,仔细辨认,竟是当年南宫皇后用来控制江南瘟疫的“避瘟汤”配方,每一味药材的用量都清晰可见。
岁月如流水般逝去,转眼就是十余年。当澹台星及笄那年,胸前的青铜锁已被她摩挲得温润如玉,泛着淡淡的包浆。这些年,锁链换过三次——第一次是她五岁时不小心扯断,第二次是八岁时随太子南巡,被树枝勾坏,第三次是十二岁时习武不慎摔断——每次更换,澹台战都会亲自盯着银匠,要求锁链必须编成当年的“护脉结”。锁面还添了七颗东海珍珠,是各地官员进贡的,围绕着铜龟排列,像北斗七星的延伸。唯有核心的铜龟,始终熠熠生辉,蓝宝石眼睛依旧明亮。
某日,澹台星随军巡边,途经突厥与大周的边境。突然有流矢射来,直指她心口,千钧一发之际,胸前的青铜锁挡住了箭镞。“当”的一声,箭镞落在地上,锁面的铜龟壳上只留下一道浅痕。更神奇的是,浅痕中竟渗出淡淡的薄荷清香——原是当年熔铸时混入的薄荷脑,历经十余年仍在缓慢挥发,不仅能提神,还能轻微抑菌。
后来,澹台星登基为帝,成为大周第一位女帝。晚年时,她仍习惯抚着胸前的青铜锁临朝,锁片撞击玉带的声响,渐渐成了臣工判断圣心的标志——若是锁声轻快,说明帝心愉悦;若是锁声沉闷,定是朝中有棘手之事。
有一次,突厥使臣来朝,献上的酒中藏着剧毒。女帝端起酒杯时,胸前的青铜锁突然发出微光,锁面铜龟的眼睛变成了警示的赤红色。侍卫当场截下酒杯,查验后发现果然有毒。太医署仔细拆解青铜锁,才发现锁芯深处藏着个小小的药囊,里面装着南宫太医局特制的解毒剂,用蜡封着,历经数十年仍具解毒功效,正是南宫家“百年防毒”的秘术。
而当年那个拖着青铜剑满宫跑的莽撞少年澹台战,早已成长为镇守边关的白发老将。他驻守边疆数十年,每岁寿辰,都能收到妹妹派人捎来的新锁链——链扣永远编成龟甲纹样,上面刻着当年的“避疫安康”咒。
最后一次班师回朝时,澹台战受邀来到女帝的寝殿。在妆匣的一角,他看见那把曾被他熔掉的青铜剑的剑格——蓝宝石已被镶成一支发钗,钗头刻着小小的朱雀纹,与青铜锁并排放在一起,在烛光下相互映照,像一对多年的老友。
“二哥,”女帝拿起青铜锁,轻轻晃悠,锁声清越如初,“你当年随手做的这个礼物,可是护了我一辈子呢。”话音刚落,梁间的春燕被锁声惊起,扑棱着翅膀飞出窗外,阳光顺着窗棂洒进来,落在锁与钗上,温暖得像很多年前,那个诅咒消散、真相大白的清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