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市的青石板路被早春的细雨打湿，泛着温润的光泽，映着街角“澹台记药铺”新挂的鎏金招牌。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，招牌上的“药”字反射出细碎的金光，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。老五澹台铢踩着高板凳，踮着脚尖把一面绣着蟠龙纹的锦旗插上檐角，旗面上“东宫秘制”四个大字用金线绣就，在晨光中闪闪发亮，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。
小团子今日穿了身赭色绸褂，领口缀着珍珠扣，腰缠七宝革带，革带上挂着个小巧的鎏金算盘，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招财猫。只是他鼻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糖霜，时不时抬手舔一下，让那股严肃的“掌柜范儿”瞬间破功。“左边再高一点！对，就这样，要让过路人一眼就看见！”他指挥着帮忙的伙计，小嗓门清亮，引得周围摊主都笑了。
药铺铺面不大，却收拾得干净整齐。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柜台，打磨得光可鉴人，上面堆满了青瓷小瓶。每个瓶身都贴着红纸标签，用金粉写着夸张的宣传语：“龙精虎猛散！太子殿下亲测，夜读三更不困，批阅奏折效率翻倍！”“安神助眠膏！小郡主同款，沾枕即睡，告别夜啼！”角落里还摞着几包“边角料特惠装”，用瑞王府抄没的云锦边角料裹着，艳红色的云锦配着金线，看着比正经药材还华贵，标签上写着“买三送一，多买多惠”。
“瞧一瞧看一看喽！南宫古方，皇家品质，错过今日再等一年！”老五举着个铁皮喇叭，站在柜台后吆喝，声音脆得能穿透三条街，把隔壁包子铺的蒸汽都震得晃了晃。他随手拿起一瓶“龙精虎猛散”，拔开塞子，一股混合着人参、黄芪、当归的浓郁药香立刻飘了出来，引得路人纷纷抽鼻子。没人知道，这所谓的“秘制神药”，其实是老四给太子熬完滋补汤药后剩下的渣滓，本要倒进后院花圃当肥料，被他连夜偷偷捞出来，晒干后炒香研磨，又掺了些蜂蜜搓成丸，装瓶售卖。
人群很快围拢过来，把柜台挤得水泄不通。有个赶骆驼的西域商人深吸一口气，眼睛一亮，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惊道：“这香味像极了波斯进贡的‘沙漠人参’，是大补的好东西！”说着就掏出几枚银币，拍在柜台上：“这个，我全要了！给我骆驼队的兄弟分着吃！”
几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书生模样的青年挤在前面，脸涨得通红，支支吾吾地问：“小掌柜，这这‘龙精虎猛散’，是否真对科举熬夜有益？我们我们下月就要殿试了，总觉得精神不够用。”
“岂止有益！简直是科举神器！”老五拍着胸脯保证，动作太急，震得腰间的算盘哗啦啦响，“礼部的张大人，前阵子审乡试卷子，天天熬夜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，吃了三天我这药，现在审卷子眼不花、手不抖，还能多批十本！”他信口胡诌时，偷偷把瓶底沉淀的荧光粉晃匀——那是老四前几日实验夜光剂失败剩下的废料，无毒无害，却能在暗处发光，正好用来唬人，显得“神药”格外特别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，飞快飞进京城的深宅大院。吏部侍郎正在书房批改公文，听到管家禀报“东宫推荐的神药在西市售卖，效果奇佳”，激动得手一抖，打翻了砚台，墨汁泼在奏折上，竟恰好显出个模糊的“贪”字——那是他昨日受贿时不小心沾到的墨渍，此刻倒像是天意示警。侍郎却没心思管这些，急忙吩咐管家：“快！去西市，把每种药都买十瓶回来！给老爷我补补，也给府里的公子们送去，让他们好好读书！”
几位宗室老者听闻后，更是派小厮排队抢购，把买回来的药瓶当贡品一样，供在祖宗牌位前，说“这是东宫赐的神药，能保家族兴旺”。一时间，“澹台记药铺”的名声传遍京城，每天开门前就排起长队，连宫里的太监都偷偷来买。
东宫暖阁里，太子澹台烬刚饮完老四熬的参汤，暗卫就呈上从西市买来的“龙精虎猛散”。他拿起青瓷小瓶，月白常服的袖口不小心沾到瓶身上的药渍，那污迹遇着阳光竟渐渐变成南宫朱雀衔艾草的图案——正是南宫太医局的辟疫标记。“胡闹”太子无奈地揉着眉心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他瞥见案头老五昨日孝敬的金元宝，元宝底部竟刻着“充国库”三字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却透着几分认真。终究是叹口气，把药瓶搁进抽屉，没打算追究。
然而十日后的朝会，出现了令人惊叹的奇观。以往站久了就忍不住扶腰的户部尚书，今日竟腰杆笔直，汇报漕运情况时声如洪钟，连说半个时辰都不带喘的；总爱打瞌睡的礼部侍郎，面对突厥使臣的刁难，竟思路清晰，言辞犀利，把对方驳得哑口无言。退朝后，百官纷纷围住老五派去给太监送药的小药童打听，才知道他们都是服用了“澹台记药铺”的“神药”，才变得精神焕发。
“确有奇效！”太医院院使听说后，特意去药铺买了几瓶回来查验，捻着胡须惊叹，“这药虽为药渣，却因太子殿下的滋补汤药君臣佐使配伍精妙，药渣仍保留部分药性，反成温和滋补之上品，适合长期服用！”他没留意到，检验时从药丸上刮下的粉末，落在银匙上竟泛出淡淡的蓝光——正是老四前几日失踪的“强筋健骨粉”特征，那粉末本是用来给士兵疗伤的，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药渣里。
老五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，数钱数到半夜，手指都快抽筋了。他趴在账台上，盯着账本突然发呆——按理说，药渣的效果不该这么强，怎么会让尚书、侍郎都变得精神百倍？带着疑惑，他抱起一罐没开封的药渣，溜进老四的药房。水晶灯下，他把药渣倒在纸上，竟发现粉末里有细小的金屑在闪烁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