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库房的朱漆木门被一脚踹开,“吱呀”的裂响刺破午后的寂静,惊起梁上积年的灰尘。尘埃在从窗棂透进的斜阳中飞舞,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。老二澹台战像头冲劲十足的小牛犊,褐色短打衣摆扫过满地堆放的木箱,直冲冲闯进库房深处。他目光灼灼,越过瑞王谋逆的证物堆——那些沾着狼毒的匕首、写满密语的绢帛——死死盯住墙角那柄蒙尘的青铜剑。
剑身布满扭曲的符文,在斜阳下泛着阴森的青光,仿佛有寒气从铜绿里渗出来。剑柄上镶嵌的突厥蓝宝石,在幽暗处闪着冷硬的光,像只窥伺猎物的狼眼,透着几分诡异。“宗正寺那群老古董,就知道说‘邪物当毁’,毁个屁!”老二低骂一声,一把抓起重剑,剑鞘上剥落的漆皮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鎏金的北斗七星纹路——星芒清晰,勺柄指向正南,正是南宫太医局用来镇疫驱邪的标记,哪里是什么“诅咒法器”。
他抡起这柄被瑞王歪曲成“镇咒利器”的重剑扛在肩上,剑身在身后拖出一串火星,扭头就往宫外跑。路过侍卫房时,几个侍卫想拦,却被他一句“给我妹妹打长命锁,耽误了你们赔得起?”怼得哑口无言,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。
朱雀大街尽头的老铁匠铺里,炉火正旺,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炉膛,将铁匠铺映得暖烘烘的。老铁匠刚锻打完一把镰刀,见澹台战扛着柄青铜剑冲进来,吓得手里的铁钳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脸色发白:“二、二殿下!这、这可是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‘诅咒之剑’啊!沾过邪祟,熔不得!”
“诅咒?”老二把剑扔进熔炉,火星“噼啪”溅起,他又往炉膛里猛添了几块上好的乌木碳,火苗瞬间蹿起三尺高,“你懂什么!这剑是前朝南宫皇后用来斩染疫布帛、划分隔离区的‘辟疫剑’,救过几百号人的命,它的魂儿正着呢!”
熔炉里的铜水渐渐翻滚,泛着金灿灿的光。奇妙的是,剑身上原本扭曲的符文,竟在烈焰中慢慢重组,青光褪去,化作朱红的线条,渐渐浮现出展翅朱雀的轮廓,羽翼舒展,栩栩如生。更奇的是,当老铁匠将铜水往龟甲形模具里倾倒时,炉边的药渣筐突然“哗啦”翻倒,里面晾晒的艾草、雄黄、薄荷等药材粉末簌簌落入铜汁中。铜水瞬间泛起赤金色的光晕,凝成的锁牌透着温暖的光泽,再无半分之前的阴寒。
“刻字!就刻‘长命百岁’!”老二撸起袖子,抡起锤子就要自己动手。老铁匠慌忙拦住,战战兢兢地接过刻刀,指尖刚触到锁面,锁牌突然微微震动,表面自动浮现出细密的草药纹路——有艾草的锯齿叶、薄荷的椭圆形叶、雄黄的颗粒状纹理,正是《南宫疫症录》里记载的防治瘟疫百草图,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。
“三哥快看!这纹路会动!”跟着来凑热闹的老五澹台铢挤到跟前,指着锁面惊呼。众人凑近一看,果然见薄荷叶的纹路在阳光下缓缓舒展,渗出淡淡的清凉气息,吸入肺腑都觉得舒畅;艾草纹路则散发着温润的药香,混合着铜器的金属味,格外提神。老三澹台墨捧着随身携带的《南宫疫症录》对照,手指在书页上飞快滑动,激动得声音发颤:“是药铜!这是太医院秘传的防疫合金,掺了百草粉末,能驱邪避疫!”
澹台星的周岁宴当天,东宫正殿张灯结彩,百鸟朝凤的金丝屏风前摆满了贺礼。当老二捧着沉甸甸的青铜锁走到妹妹面前,小心翼翼地戴在她颈间时,满座宾客皆惊——那锁牌比寻常银锁重三倍,却衬得小丫头愈发娇憨。原本因长牙哭闹不止的澹台星,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锁牌,立刻破涕为笑,攥着锁面上的朱雀纹咕哝:“凉甜甜”
众人好奇不已,太子俯身细看,才发现锁牌内侧有细小的气孔,锁芯内藏的薄荷脑遇着人体体温正慢慢融化,顺着气孔渗出,带着淡淡的甜味。他指尖拂过锁面“长命百岁”的刻痕,突然愣住——在烛光下,刻痕深处竟隐藏着“隔离需满三旬”的微雕小字,字迹娟秀,正是南宫皇后的笔体。
“这哪是普通的长命锁,”太子轻触锁牌背面若隐若现的穴位图,那些细小的圆点对应着人体的退热穴、解毒穴,“分明是座移动的太医局。”他话音未落,锁牌突然发出轻微的蜂鸣,锁芯射出一道细微的金光,直直指向席间一位官员的袖袋。侍卫上前查验,从袖袋里搜出一截染着黑褐色污渍的绷带——竟是从疫区带回来的,沾染着瘟疫病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