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本官初次听闻那位同僚(另一个自己)的言论时,何其不争,那位同僚简直说的狗屁不是!”
陈洛批评的就是他自己,当初确实玩闹心太重,这玩意压根没说明白。
朱标也一愣,这也是他父皇和他讲过的,狗屁的高薪养廉,朱元璋为了让官吏给他好好干活,那官吏当上官可是不缴税的啊。
这还要高薪?
所以高薪养廉放在古代可以说就是愚蠢的法子,根本没用不说,甚至不考虑时代的局限性和真实性。
因此。
“但本官也清楚,那位官吏为何人而争?”
“他为的是那些寒门官吏,家中或无几口良田,或家里父母都是他人的佃户,他即使受着这种来自陛下恩惠,可实际上却根本享受不到,他的俸禄也是他养家真正的难处。”
这也才是大明所谓的俸禄低,现代人认为是问题的根本。
结合实际,大部分官吏为何那日不反驳陈洛的话,就因为他们本就享受着这一点,朝廷多发钱那肯定是对他们而言的天大好处。
而陈洛争的是为那些寒门子弟的官吏而争,他们的贪腐真的就是因为最初没田产,只能领俸禄……长此以往下去,为了生存活命,某种程度来讲,朱元璋的田不交税之法,其实也算是逼着他们去和百姓争夺田产。
所以大明的问题何其之多啊……
不过!
“所以高薪不一定养廉,但你们看看这碑!看看这些百姓!他们仅有的一点点田产,却要承担朝廷几乎所有的税赋、徭役!”
“而豪强欺压他们,胥吏盘剥他们,很多时候,就是因为他们是最好欺负的,是块谁都想咬一口的肥肉!”
陈洛此次也是真的在做实事,因此声音都充满了力量和不平:“所以这公平吗?这合理吗!一边是官员优免,田连阡陌却不纳粮。”
“一边是百姓无助,仅有薄田却负担沉重!此等制度,岂不是在人为制造不公,制造官民对立,制造下一个靖江王案的土壤吗?!”
“故此!”陈洛对着朱标,也是对着苍天,发出了石破天惊的谏言:“臣陈洛,今日借此万民碑,再谏第二事!”
“请奏陛下,考量改革‘优免’之制!或限制优免田亩数额,或让官员优免之田亦需缴纳部分税赋!让天下官绅,与百姓一体纳粮!”
“此乃共同承担国家之责,也对得起那位以死谏之的高薪养廉之同僚,也唯有如此,方能从制度上,减少官绅与民争田之欲,方能真正减轻小民之负担,方能让我大明税基稳固,江山永固!”
“也唯有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,方能从根源上,减少对此等无辜百姓的盘剥!才能对得起这碑上刻着的万千冤魂!才能让我大明,少立几座这样的血泪之碑!”
静!
死一般的寂静!
比刚才提出高薪养廉时更加寂静!
所有官员都目瞪口呆,如同被雷劈中!
优免特权是他们核心利益之一!
这陈洛疯了?!
这简直是在刨整个官僚体系的根啊!
百姓们先是茫然,随即渐渐明白过来,看向官员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,甚至……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期待?
朱标此刻则呆滞了,他看着站在石碑下,以万千百姓冤魂为背景,直言不讳地要求改革两项最根本制度的陈洛,只觉得头皮发麻!
高薪养廉,触动国库。
官绅一体纳粮,触动天下所有官绅!
这陈洛,要么是千古罕见的忠臣、诤臣,要么就是……一个能把天捅破的疯子!
陈洛说完,大口喘着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他最后对着石碑再次深深一揖,然后转身,看向朱标,目光清澈而坚定:“臣之谏言已毕,此乃臣目睹桂林惨状后,肺腑之言,亦是为这万民碑,最后所能做的最根本的祭奠!”
“也请殿下,将此言,一字不差,奏报圣上!”
恩,发言结束了,这就是陈洛看不惯后,他干脆直接捅破的一点大事,让老朱久违的再上火一次吧。
“……”朱标沉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