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这之后,在诏狱的水牢中,可谓是暗无天日。
陈洛半身都浸在冰冷刺骨的污水中,铁链锁住手腕,每一次呼吸都困难的不行。
若换作常人,即便不疯,也早已被这绝望的环境摧垮意志。
但陈洛没有!
他甚至这一次没有偷偷回到现代躲灾,反而默默计算着时间,评估着朱元璋可能的反应。
朝堂上的风波,他虽未亲见,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
老李和胖子决定不会放弃自己,他们也可能会激进一波,力求自己别死……
换以前这叫背刺,但放到现在看,背刺在这次就不是阻挠了,反而是助攻,将老朱逼到了一个必须公开处置的墙角。
“老朱啊老朱……”陈洛低声自语,嘴角扯出一个疲惫却带着戏谑的弧度,“你现在是杀也难,放也难了吧?凤阳的脓疮我替你捅破了,靖江王这祸害我替你清理了,你现在是不是一边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,一边又不得不承认……我干得漂亮?”
他清楚,朱元璋最大的顾虑,除了帝王颜面,就是史笔如铁。
如果粗暴地杀掉一个接连捅破两大难题(藩王隐患、帝乡积弊)的诤臣,哪怕这个诤臣行事乖张、手段激烈,也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!
也是肯定对朱元璋不利的一笔。
尤其是,这个诤臣的理念,某种程度上与太子朱标不谋而合。
“所以,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?”
……
乾清宫内,朱元璋屏退左右,只留太子朱标。
连日的怒火和憋闷,让这位开国皇帝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。
他指着桌上那两份让他寝食难安的奏报,声音沙哑:
“标儿,你都看见了。陈洛此子,是插向朕心口的一把刀!”
朱元璋此刻很恼火,但还是平静的很。
“凤阳……那是朕的凤阳!他们竟敢如此!还有守谦那个孽障!其实……死不足惜!”
“但是……”
但是什么呢?
一旁的朱标闻言,深深叹了一口气,他知道,此刻任何为陈洛开脱的言辞都是愚蠢的。
他必须从父皇最核心的利益出发。
实际上,老朱什么都懂,但他狠不下心对付他的子嗣,他的皇家亲属。
他真的愤怒的是靖江王的死吗?
有一点,但更多的其实是愤怒陈洛过于胆大妄为,自己想到什么就去做了,这一点他绝对不喜。
所以朱标也拱手,他现在必须要劝说自己这个独裁的爹。
“父皇息怒啊,陈洛是该死,但眼下,杀他简单,后果却难料。”
朱标说的很冷静,而这话也引得老朱转头看他。
“陈家人,不,陈洛如今在清流和部分民间已成‘敢言’象征。若杀之,恐使凤阳民怨失去明面上的出口,转而化作地下暗火,燃烧更烈。此还只是其一。”
“其二,李炜、杨业等人今日朝堂发难,虽蠢,却代表了朝中一股声音。”
朱标是洪武十五年的朱标,正好皇帝也是这个时候接手的,他都三十岁了。
看事,也很明白。
“父皇,若此时朝廷真杀了陈洛,无异于告诉天下,父皇您不容任何揭短之言,于父皇明察秋毫的圣名会有损。”
唯独此刻,老朱猜猛地转身看向对方。
“那依你之见,朕就该放过他?让天下人以为,靠这种狂悖手段就能要挟君王?!”
“不,父皇,绝不可放过!”朱标断然道,却也摆手,“其罪固然当诛!但,诛其身,不如用其势!”
势?
朱标这人死的就太可惜了,他是真正一生都学习怎么当君主,也是从老朱起事,从地方的村子里,走到今天的,他也知道人间疾苦,他也懂世间道理。
这句用势?
朱元璋直接逼问:“如何用呢?”
“父皇,儿臣有点想法。”朱标立刻点头,也不客气的解释起来,“这凤阳花鼓的问题啊,关键不在词,而在民心。”
“按理来说,最快的解决方案是修改歌词……但修改也不过是掩耳盗铃,自欺欺人!真正的解决之道,是雷霆手段,铲除弊政!”
朱标此次才露出他身为洪武下一任皇帝的决断和心思。
“儿臣请父皇下旨,第一,以锦衣卫为刀,对凤阳官场、勋贵,进行彻查清洗!吴有德等首恶即刻凌迟,贪腐官吏剥皮实草,侵占的田产即刻归还百姓!要用血淋淋的人头,告诉凤阳、告诉天下,父皇对贪腐绝不容情,对盘剥百姓者,虽勋贵亦不姑息!”
这也是对桂林的手段,只是,这一次更狠,更疯!
“第二,将此番清洗之结果,明发天下!不仅要让凤阳百姓知道,更要让全大明的百姓都知道!父皇要借此表明,尔等冤屈,朕已知晓,并已用最严厉之法为尔等做主!”
朱元璋眼中精光爆射,他更是满意的看着朱标。
朱标他啊,历史上的仁德只是政治形象而已,除去他死后的蓝玉案,他活着的时候,最初的空印、胡惟庸、郭恒案,大明三大案都经历他之手。
到底怎么杀人,杀多少,这太子都清楚的很,狠辣的很!
所以他的方案,也完全是狠辣、果断,并且直指要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