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云卿许是被我指尖的触感扰了清梦,眼睫像蝶翅般颤了颤,却没睁开眼,只循着我的气息,将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顶,呼吸匀净地落在我耳后,带着刚睡醒时独有的慵懒暖意。
“在看什么?”他的声音还蒙着层未散的睡意,沙沙的,尾音轻轻拖了拖,带着点刚醒时的黏糊劲儿。
我没动,依旧稳稳地靠着他的胸膛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,把这新一天的晨光都敲得安稳。指尖无意识地顺着他衣襟上的云纹暗绣往下滑,指尖滑到衣襟第三颗盘扣时顿住,恰好触到沉香木扣——是我用他从后山寻来的老沉香木磨的,起初边缘还带着点毛刺,如今被他日日摩挲,早已变得光滑温润,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蜜色光泽,连木头的纹理都透着暖。
“在看你鬓边的梅。”我仰头,声音轻得怕惊飞了窗外停在梅枝上啄食的雀儿,“昨夜落的,现在还沾着晨露呢,你看,花瓣尖儿还是润的。”
他低笑一声,胸腔的震动顺着相靠的肩头传过来,温厚又踏实。他抬手,往鬓边的花瓣拂去,指尖却在触到那片浅粉时顿了顿,转而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,力道轻得像碰着件易碎的青瓷,连呼吸都放柔了些:“傻姑娘,梅瓣早干了。”话虽这么说,他却没把花瓣拂掉,反而微微侧过头,让那片带着昨夜月光气息的梅瓣,更妥帖地嵌在鬓角的发丝间,像是怕风把它吹走,“留着吧,就当是昨夜的梅,没舍得走,陪着我们从月色里,到了这晨光里。”
我仰头看他,晨光斜斜落在他眼底,眼里含着笑意,像盛了一汪融了暖阳的清泉,连眼尾的细纹里都藏着光。
他忽然倾身,在我额间印下一个轻吻,带着他掌心的温度,和鬓边梅瓣的淡香,软得人心尖轻轻发颤,连空气里都飘着甜。
“饿了么?”他直起身,伸手理了理我额前被晨风吹乱的碎发,被他的指尖轻轻拨到耳后,动作慢而柔。
“灶上温着粥,是你前日趴在书桌上看画稿时,说想吃的红枣糯米粥。我今早醒得早,想着你爱吃甜,又往粥里添了把桂圆,还剥了几颗莲子,现在该是糯了,连枣核都替你挑了。”
我点点头,指尖顺势勾住他的手指,跟着他起身,他走得极慢,另一只手始终护在我腰侧,指尖虚虚拢着。
路过书桌时,我忍不住回头看那幅昨夜未完成的画——晨光里,画纸泛着柔和的米白色,梅树下的白猫已添得完整,通体用淡墨勾勒,唯有尾巴尖蘸了一点浓墨,正歪着头,前爪扒着一片飘落的梅瓣,眼神灵动得像要从纸上跳下来;而两个相依的身影旁,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青瓷碗,碗沿描着圈浅青的纹,碗口冒着细弱的热气,连氤氲的雾气都被他用淡墨细细描得轻柔,像刚盛好的粥,还带着灶上的暖。
“你什么时候添的?”我指着那只碗,眼里藏不住的惊喜——昨夜睡前,这画纸上明明还只有梅树、白猫和两个简淡的身影,没想到他竟在我看他鬓边梅瓣的片刻,悄悄添了这许多温柔,“我竟一点都没察觉。”
他回头看了一眼画稿,嘴角的笑意更深,眼尾都弯了起来:“方才你盯着我发间梅瓣出神的时候,顺手添的。”
他拉着我的手往门外走,脚步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轻而闷的声响,“总不能让画里的人,饿着肚子看梅吧?你看那两个身影靠得那么近,定是也想喝碗热粥,暖一暖。”
院中的梅树已不像昨夜那样落梅如雨,枝桠上还挂着些残留的花瓣,淡粉的、雪白的,沾着点晨露,在晨光里闪着光。